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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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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章

應嬪癱坐在床榻裏, 青絲混著淚水黏到臉上,額頭的陣痛讓她神情漸漸恍惚,甚至分不清當年今日。

她自幼喜歡表哥, 可她是家中嫡女, 大選那日,無論如何,她都要進宮侍君。她不喜歡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, 便刻意避寵, 母親得知後,進宮與她苦訴如今府上情境, 如果沒有她在後宮的支撐, 父親在前朝也會難做。

所以,她費勁了心思,故作冷清,只在皇上面前溫柔小意,因為這份特殊,得了皇上註意,聖寵也愈盛, 那時候,她是不輸於現在的江婉芙。很快,她懷了身孕,她看得出, 當時的皇上待她甚是寵愛,如果她平安誕下那個孩子,現在她是否有何江婉芙同樣的地位……

應嬪幡然醒悟, 輕晃了下眸子,望著面前的男人, 喃喃哀求:“皇上,嬪妾錯了,您再原諒嬪妾最後一次好不好,最後一次,嬪妾不會再讓您失望了……”

李玄胤臉色很冷,“朕已經給過你數次機會。”

“皇上,嬪妾錯了,嬪妾真的知道錯了……”應嬪爬到李玄胤跟前,兩手緊緊扯住龍袍的衣袖,“後宮嬪妃眾多,她們為名為利,愛慕虛榮,唯有嬪妾,唯有嬪妾才是一顆真心慕悅皇上,皇上為何看不到嬪妾的真心!”

應嬪眼睫亂顫,掉著豆大的淚珠,驀地,她伸手指向站了許久的婉芙,“江婉芙為什麽接近您,皇上您都明白的,她生下皇子,定要為她的兒子鋪路!她愛自己勝過愛皇上,愛她的兒子勝過愛皇上,皇上您清楚,您是她手中上位的工具,您為什麽要這麽寵她!”

“住口!”李玄胤陡然薄怒,拂袖甩開撲過來的應嬪。

應嬪跌在了床榻裏,她失魂落魄地看著震怒的男人,忽而扯住唇角,笑了,笑著笑著,淚水再次滾出眼眶,“皇上是惱羞成怒了嗎?皇上明知道江婉芙就是這樣的女子,您還願意寵著她。”

“呵!”應嬪挑起眼尾,看向婉芙,“江婉芙,看著我如今的模樣,你很得意嗎?”

婉芙心底冷笑,應嬪究竟是有多恨她,事到如今竟還要挑撥離間,拉她下水。

這時候,嬪妃們結伴到了朝露殿,進殿,看見了應嬪額頭纏繞的白布,滿面淚痕,頗為狼狽。想當初孤傲清冷的應嬪,遇到皇上才會有幾分柔婉,何時這麽狼狽過,這情形倒惹人好笑。

李玄胤擡手讓進來的嬪妃出去,待殿內清凈下來,又不耐地看了婉芙一眼,眼底帶上幾分寡淡,應嬪那些話,終究起了作用,婉芙不動聲色地福身,退出內殿。

稍許,李玄胤淡淡開口,“朕給你兩個選擇,第一,靖兒認你為生母,你身為大皇子生母,為國去佛音寺祈福。”

應嬪廢了這麽多心思,怎會甘心認下大皇子,就要離開皇宮,那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!

應嬪搖了搖頭,“嬪妾不接受,皇上給嬪妾的第二個選擇呢?”

李玄胤漠然地移開視線,“嬪妃應氏,謀害龍嗣,降為采女,賜白綾。”

聞言,應嬪怔然擡眸,如墜冰窟,渾身發冷。

天家無情,帝王無心,是她受了太多的聖寵,尚且抱著那一絲期待,以為男人待她還會有些留戀。

可,沒有,全都沒有!

是她愚蠢,是她貪得無厭,眼前的男人,早就不愛她了。或許,是她癡心妄想,皇上待她只有寵,從未有過愛。

應嬪在笑,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,“皇上是在逼嬪妾,逼嬪妾認下大皇子,不過是為江婉芙的兒子鋪路!”

“皇上為她綢繆至此,她會感激您嗎?說不定心裏頭,江婉芙只會覺得您好糊弄,她敷衍地笑一笑,皇上就願意為她掏心掏肺,甚至將這儲君之位,也拱手相送了!”

李玄胤斂眸,深沈的黑眸中異常平靜,“朕給你半日考慮。”

說罷,他擡步出了內殿。

嬪妃們聚在外面,見皇上出來,齊齊福身,皇上臉色說不上難看,可也算不上好看,平靜得讓人心驚。

李玄胤掠過站著的嬪妃,目光停留到婉芙身上,啟唇開口,“泠貴妃伴駕。”

眾嬪妃視線不明所以地看向站著的婉芙,皇上這一眼不善,不知她們晚到的空檔,內殿出了什麽事。

……

鑾輿下擺了矮凳,宮人掀著簾子,婉芙上去時,小心翼翼地瞄向裏面坐著的男人。大抵是應嬪那些挑撥起了作用,皇上現在的臉色說不上好,婉芙心底惴惴,她斂起心神,規規矩矩坐到一旁。

外面的小太監喊著起駕,卻未說明要去哪。

裊裊的檀香沁入心脾,讓人心安,婉芙攪著帕子,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麽,旁邊的男人驟然開口,“坐那麽遠,朕能吃了你?”

很淡的語氣,聽不出情緒如何。

婉芙咬了咬唇瓣,磨蹭著坐到李玄胤身側,俯身柔軟地依偎到男人胸懷,“臣妾出來這麽久,不知道福兒有沒有哭鬧。”

那雙玉臂,柔弱無骨,攀附著他的腰身。

李玄胤低眼,撫過懷中人的青絲,眸色很沈,她最是知道如何讓他消火,搬出福兒,便當那些事全都不存在了。

他沒有說話,懷裏的女子得不到回應,偷瞄他一眼,繼續喋喋不休,“福兒最近已經會叫父皇了,乖乖的,不哭不鬧,嬪妾小時候愛哭,福兒不像嬪妾,大抵是像皇上……”

她尾音未落,被男人鉗住了下頜,雙唇相貼,李玄胤吻得很重,碾著她的唇珠,不留方寸的餘地。

婉芙幾乎被壓折了腰肢,受著這股氣息,她眼睫顫得越來越厲害,那兩片燙熱的唇,撫過她的臉頰,到了脖頸,冬日宮中要厚,捂住了月匈前的大片肌膚,撕拉一聲,婉芙下意識要去伸手阻攔,李玄胤禁錮住她的雙臂,灼熱的氣息將那片雪白燙得緋紅,婉芙下意識揚起脖頸,喉中忍不住擠出一聲嚶嚀。

鑾輿內由重重簾幕遮擋,在外面並不能瞧見,陳德海伺候在側,聽見這聲,老臉一紅,忙輕咳兩下,規規矩矩地低下腦袋,片刻,想到什麽,擡頭招來小太監,囑咐去拿件娘娘的宮裝。

那身宮裙是不能再穿了,婉芙半軟著身子,有氣無力。李玄胤取出她隨身的娟帕,慢條斯理擦過食指的水漬,修長冷硬的指骨粘膩了晶瑩的珍珠,婉芙一瞧,羞紅了半張臉。

太過荒唐!

“皇上。”情//事過去,婉芙眼尾透著餘媚,聲音很嬌,很軟。

李玄胤拿外袍遮住她的身子,淡淡地“嗯”了聲,沒有柔情,也沒有往日的寵溺。

粉飾太平的最好辦法是內藏於心,而非宣之於口。

婉芙明白,也看出了男人眼底的冷淡。

她出神了會兒,雙腿很軟,腰身也有些發酸。

鑾輿內太靜,她張了張唇,卻不知該說什麽。

說什麽呢?說應嬪那些話沒說錯嗎?她不喜歡皇宮,不喜歡當帝王的嬪妃,她入宮,費盡心思地討她歡心,都是為了更好的往上爬。現在,她心裏最重要的就是來福,她留在宮裏,也是為了兒子,聖寵,不過是她不受人欺負的工具。

偽裝得久了,便能輕而易舉地提上笑,撒嬌著說喜歡眼前的男人。可她清楚,李玄胤看得出她的把戲,她那麽做,只會適得其反,最好的做法,就是乖乖地閉嘴,什麽都不說。

李玄胤指腹拂過婉芙的眉眼,她很聰明,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,什麽時候不該說話。

“江婉芙。”

婉芙擡眼,眸光似水。

李玄胤吻住她的眉心,“再給朕生一個公主。”

“一個,像你的公主。”

……

到絳雲殿,聖駕回了乾坤宮。

得知娘娘跟皇上上了鑾輿,千黛已在外等了許久。

見到娘娘回來,千黛焦急地上前,將手中字條交到婉芙手裏。

婉芙看過那張字條,臉色微變。這是小舅舅給她傳的信,起初,她疑心那個小太監是劉寶林的人,痛恨皇室,才一直悄無聲息地對後宮龍嗣下手。

但很快她覺出不對,憑借劉寶林的勢力,怎麽會能這般在後宮大動幹戈,且始終沒被人察覺。故而,她想到小舅舅,小舅舅以前在禦林軍當值,宮中會有他的人手。

果然如她所想,此事越查,越讓她心驚,竟牽扯到了前朝罪臣,皇後是瘋了麽!

驀地,她想到那日死在秋爽齋的小太監,那小太監是否正是皇後所為。

婉芙瞇了瞇眼,“不能再查了。”

牽涉到前朝,怎會瞞過皇上,既然皇後自己要做蠢事,她只需等著坐享其成。

“娘娘。”秋池捧著針線笸籮進來,婉芙斂起神,一瞧見那亂糟糟的針線,就額頭發疼。

應嬪從中挑撥離間,她不能再用三言兩語敷衍過去,總要做些什麽,咬咬牙繡個荷包總歸是能繡完的。

……

蘅蕪苑

劉寶林狠狠甩了伺候的宮女一巴掌,“蠢貨,你要燙死本主?”

“主子饒命!主子饒命!”小宮女受了一掌,瑟縮地跪到地上,顧不得側臉的巴掌印,砰砰使勁磕頭。

劉寶林懶得看她,“滾出去跪著。”

小宮女流著淚又叩了兩個頭,全身發抖地跑出了殿。

張先禮溫笑著進來,“大事將成,主子這是發什麽大火?”

“將成?”劉寶林冷哼了聲,“皇上已經查到慎刑司,你在這宮裏,還能活多久。”

“命不久矣之人,哪來的大事將成!”

張先禮拿起篦子,為劉寶林篦發,“那也要看看,咱們的皇後娘娘,敢不敢破釜沈舟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劉寶林挑眉。

張先禮眼眸漸漸陰冷,“一個和太監穢亂宮闈的皇後,這樣的皇後娘娘除了駁出一條生路,還有什麽好下場?”

劉寶林嗤笑,“蠢貨,你怎知道,皇後定有勝算?先帝昏庸,皇上禦極以來,上平朝政,下安民心,是那般容易扳倒的?”

張先禮放下手中的篦子,為劉寶林簪上珠釵,“扳不倒,那就讓他嘗嘗張家斷子絕孫的滋味。”

……

婉芙用過晚膳,在秋池端上來的綢緞中選了一條玄色的鎏金緞,她不打算在裏面放香料,搗碎的幹花時日已久自有清香。

準備就緒,下一步就到了繡花樣,婉芙苦惱要繡些什麽,麒麟龍紋好雖好,就是工藝太過覆雜,她這幾筆針線拿不出手,雲紋祥瑞,也不覆雜,只是太過尋常,情誼輕了些。

千黛瞧著娘娘愁眉苦臉,忍不住笑,“奴婢記得娘娘當初給皇上裁寢衣,可沒這麽認真過。”

婉芙怔了下,她眨了眨眸子,眼底的異色一閃而過,自然道:“心意這種東西,當然要認真。”

天擦黑,外面傳進慌亂的動靜,吵得婉芙心煩,秋池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,不過一會兒,她匆匆跑回來,臉色不好,“娘娘,應嬪歿了!”

婉芙頓住,針尖紮過指腹,冒出了一滴血珠。

應嬪歿了,傳聞是吊了條白綾,死形淒慘。

當年縱寵後宮的應嬪,風光無限,落到今日情景,不禁令人唏噓。

翌日,婉芙迷迷糊糊地坐起身,單手掀開帷幔,向外喚了聲千黛,千黛扶住她,輕聲通稟,“一早坤寧宮的人過來傳話,大皇子病情加重,各宮不必過去問安了。”

婉芙清醒過來,蹙起眉心,“昨日大皇子吃過藥,不是已經好了?”

千黛輕搖了搖頭,“奴婢也不知,聽聞,太醫天不亮就被召進了坤寧宮。”

大皇子病重是大事,不管是否出於真心關切,婉芙都要過去看看。

儀仗到了坤寧宮,迎面是感到的溫修容,兩人打了照面,說過幾句話,正要往裏走,被守在外面的小太監攔住,“奴才給貴妃娘娘,修容主子請安。”

婉芙擡手讓他免禮,“大皇子如何了?”

小太監回話,“太醫已經進去診脈了,皇後娘娘交代,為大皇子清凈,娘娘主子們不必過來。”

本也不是真的要看大皇子,既然吃了閉門羹,婉芙多過問了兩句,離開了坤寧宮。

溫修容若有若無地掃了眼緊閉的殿門,看來,這後宮是真的要換一副天地了。

……

乾坤宮

議事朝臣相繼出了宮門,陳德海小心地進去伺候茶水,不多時,外面跑進來傳話的小太監,陳德海聽了信,嚇得撲通就跪下了身,哆哆嗦嗦地覷了眼皇上的臉色。

“皇上吩咐奴才查的事兒,現下有了眉目。”

李玄胤撂下湖筆,靠到椅背上,眼底微涼,“張家在朕的宮裏,安插了多少人手。”

依照那張名冊,慎刑司仔仔細細查了三遍,絕無錯處,陳德海一五一十通稟,他邊顫著音兒,邊擦了把額頭的涼汗。

其餘人手都無甚緊要,他害怕之處,在常去皇後宮中送燕窩那個小太監,宮中化名小禮子,本是張家嫡系第三子,張先禮。皇後娘娘的母家何家,曾與張家交好,後因奪嫡之爭,兩家徹底斷了來往,過了這麽久,張先禮去皇後娘娘宮中,可真的是巧合?

李玄胤指骨無聲地點了兩下禦案,“繼續查。”

陳德海楞住,觸到皇上看過來的眼色,立馬低下頭。皇上說繼續查是要查什麽?難道是皇後娘娘?

他領了吩咐,正要退出去,忽然想起來,回過身,“皇上,奴才方才聽說坤寧宮傳了太醫,大皇子病情又加重了。”

李玄胤沈下眼,“知道了。”

陳德海出了殿內,猛地一拍腦袋,竟然忘了問皇上應嬪主子的事兒。當真是世事無常,誰能想到,皇上給了應嬪主子兩個選擇,到頭來,應嬪主子竟選了那條白綾。

昨夜,他傳過應嬪主子的死訊,皇上臉色很平靜,看不出分毫波瀾。當初皇上有多寵著那位,而今做的就有多絕情。如果應嬪主子能安生誕下皇子,一心對著皇上,也不會落到今日淒慘的結局。

那麽做真的會不一樣嗎?

陳德海忽然懷疑自己,不論應嬪主子是否進過冷宮,貴妃娘娘都會出現,貴妃娘娘那麽得聖心,應嬪主子伺候皇上多年,再好的美人,於男人而言,終有煩膩的一日。

皇上是天下之主,皇上不會有錯,錯的只能是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。

……

坤寧宮

太醫提著藥箱離開,皇後出了內殿,坐到窄榻上,手邊是一盞新上的茶水,還有一小袋油紙包。

皇後臉色很淡,“應嬪死了,下一個會是誰呢?”

她嘴角扯了下,“本宮麽?”

“娘娘!”梳柳捧著新上的熱茶,“應嬪死得其所,應嬪怎能與娘娘相提並論?”

梳柳端著笑,眉心卻沁出一滴汗水,不動聲色要把那油紙包收入手中。

“放著。”皇後不鹹不淡地低下眉眼。

梳柳幾欲要哭出來,抹了把淚水,跪到皇後腿邊,“娘娘慎重,大皇子病因不明,娘娘要三思啊!”

“娘娘怕是不能再三思了。”殿外,小太監捧著金樽香爐,匆匆步入內殿,他稍稍擡了三山帽,那雙陰如毒蛇的雙眼,正與皇後對上。

皇後臉色陡然一變,梳柳最為震驚,“你!”

“娘娘失望了。”張先禮再一躬身,“奴才沒死。”

他眼底譏笑,“皇帝已經查到了奴才,娘娘,如果奴才被押進慎刑司,一時失言,說了什麽不該說的,娘娘可要珍重。”

皇後捏緊了護甲,拍案起身,“來人,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奴才拖出去,亂棍打死!”

宮外的太監湧入內殿,拉住張先禮的胳膊,要把人拖出去,張先禮嘖嘖兩聲,“皇後娘娘武斷果決,奴才佩服。”

“奴才聽聞大皇子高熱不止,不知現在可好些了?”

張氏門庭中,風光霽月的唯有張家的大公子,其中嫡系一脈,多為卑鄙陰險之人。這一點,皇後從未有過懷疑。

太醫檢查過張先禮給的解藥,皇後扶著靖兒吃下,餵了水。

“去查那個奴才這些時日是在哪個宮所。”

梳柳領了吩咐,遣人去查。

稍許,外面小太監高聲通稟,“皇上駕到!”

皇後眸色微閃,為靖兒掖了掖被角,起身出去迎駕。

“臣妾給皇上請安。”

李玄胤進了內殿,“靖兒如何?”

床榻裏,大皇子臉頰紅熱,昏迷中,久久不醒。

李玄胤斂衣坐到床榻邊,手背貼住大兒子的額頭,觸到那股燙熱,眉心擰緊。

皇後跟在後面,“靖兒吃過藥,想必不久就能退熱了。”

“靖兒為何反覆高熱?”李玄胤撚著扳指,自然地擡眼,盯向皇後,眸色深深。

皇後垂眸解釋,“靖兒體弱,一副藥難以消退。”

李玄胤點了點,不知是否信了。

“朕有話要跟皇後說。”

外殿,案上幹幹凈凈,呈著新上的茶水,李玄胤黑眸掠向盞中的七分熱水,裏面茶葉打著旋兒,泛出一圈白。

皇後多看了兩眼,仿若無所察覺般,落下座,“皇上要交代臣妾什麽?”

李玄胤把玩著那盞漂著浮沫,久久不消的茶盞,眼如點漆,是洞察一切的敏銳深沈。

他掀起眼,“朕意欲給小皇子取名‘璧’,皇後以為如何?”

皇後指尖動了下,面上依舊在笑,平和雍容,挑不出半分的錯處。

“料想泠貴妃知曉,定然會高興。”

李玄胤沒有笑意,臉色很淡,“惠筱。”

惠筱是皇後的小字。

皇後臉上的端莊得體有了裂痕。

李玄胤不緊不慢地摩挲著茶盞的杯沿兒,指尖骨節分明,“這些年你可有怨朕?”

“臣妾不敢。”皇後平和地開口,“皇上是臣妾的君,是臣妾的夫,臣妾不敢怨,也沒有怨。”

李玄胤勾起唇角,輕笑了下,後宮女子都說不敢,是真的不敢麽?而是清楚,就算怨,就算恨,也改變不得什麽。

他沒去分辨皇後這句話中幾分真幾分假,皇後與他結發,要嫡妻的權勢,並無錯處。

這盞茶水裏加了什麽,他也不再想去深究。

只是以後,這後宮確實要清凈一段日子。

李玄胤拂袖起身,“母後三日後出宮,前去佛音寺祈福,朕希望你伺候在母後身側,過去的事,朕便既往不咎。”

過去的事,過去的什麽事,皇上又知道多少……

皇後手心發抖,恍惚地撐住屏風,怔然良久,渾身猶如跌入深淵的冰涼。

……

乾坤宮的燈火掌到深夜,皇上不歇下,陳德海也不敢耽擱,他將今日在坤寧宮查到的消息稟上去,額頭的汗水比白日掉的還多。

是張先禮親口所言,誰也想不到,六宮之主,皇後娘娘,會與一個太監做對食!他渾身打了個冷顫,到坤寧宮的時候,那張氏三公子已經快被勒死了,幸而皇上察覺得早,不然真的見叫皇後娘娘殺//人滅口。

“他還交代了什麽?”

李玄胤捏著眉心,臉色越來越沈。

陳德海一五一十地說完,李玄胤點了點頭,“皇後交給太後處置,其餘與張先禮有牽扯的人悉數押進慎刑司。”

得了吩咐,陳德海領命,忽又記起一件事,斟酌道:“皇上,大皇子高熱至今未退。”

殿內傾時靜下來,陳德海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,其實,皇上早有察覺有人在暗中對後宮的皇子動手,若非皇後娘娘一意孤行,正好攔了皇上安插的眼線,又怎會給了那些人機會。

大皇子高熱,說到底是皇後娘娘種下的因,皇上有意小皇子,倘若這時候放置不管,萬一大皇子有個好歹,小皇子便順理成章地承了這儲君的位子。

天家薄情,他此時竟也猜不透,皇上會如何抉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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